吾道不孤
大聶云深不知处之处-04-21
最近外面刮起了北京春天的那种风,北京人都知道的那种发神经一样的风,一会特别大,一会特别小,已经有几次了,这两天又开始刮。我书房的窗户外面种了一排泡桐,树身已经长得比碗口都大一些了,今年春天的风还没有开始来的时候,靠近窗户的一颗树上,在树顶的中央几个树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喜鹊窝,也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建造的,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是两只普通常见的那种黑白喜鹊的家,可能里面还有几只小喜鹊,我没有机会看见。在绿柳才*半未匀的时候,树上的叶子还小,喜鹊窝看的很清楚,每天都会看见两只喜鹊飞出去,飞回来,一只喜鹊会把头探进窝里,一啄一啄的,我猜是在喂食,可惜我看不见里面。另外一只喜鹊总是在忙忙碌碌飞去飞回,偶尔两只一起飞回来,钻进窝里,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想着小时候这北京连个麻雀都看不见,就觉得倍加珍惜。
渐渐的树叶子开始长大,你知道泡桐的叶子一向长的很快,加上下了几场不大的春雨,太阳又好,叶子以眼可见的速度长到一个手掌那么大了,绿的好看,一大片一大片的,甚是养眼,而喜鹊窝也慢慢被挡住一些,有时候喜鹊回来也有点看不真切。
这几天刮的大风猛然让我意识到这大片叶子的树也在承受着巨大的风力,每次一阵风过来,看着树上所有的叶子都朝一个方向翻过脸面,所有的树枝都朝一个方向有节奏地弯过去又弹回来,幅度好大,觉得我的腰也跟着要弯过去了。只是底下比碗口粗的树干毫无反应,就会感叹大树的力量真强,宁弯上头底下也不折。
可树顶上的喜鹊窝也在打秋千啊。
我这会儿就一直在看着喜鹊窝在树上摇来摇去,仔细着是不是有喜鹊巢房的树枝掉下一根,一阵狂风过来,心里绷着这圆咕隆咚的窝会不会散了架,被吹上天,露出里面缩在一处的小喜鹊,想着要不要去树底下接着,接到了是不是再给他们找个地方,等着大喜鹊回来认领。这喜鹊窝现在可是我老朋友了,天天看,天天瞧,熟悉的不得了。
我这人自从某 公司提前退休后,新添了一个毛病,好(四声)瞎操心,爱胡思乱想。而且还老觉得这瞎操心的是不是就我一个这样。
探腰看看树下环境的时候,见一个身穿大氅的爷们,在狂烈的风中,仰着头看着树上的喜鹊窝,一动不动,衣衫飘扬,如大侠一般。我也一动不动挺着腰看着他,跟个虾米一样,心里慢慢冒出一个念头,吾道不孤啊。
我们楼下小区西门有个垃圾站,这一个楼户的垃圾都在这里,尤其现在西门改成快递集散地了,垃圾更是日增数倍,垃圾车一天来好多次。运垃圾的中年人有点瘦,不言语,穿着个藏蓝色的大褂,开着一辆大型三轮电动垃圾车,因为我的客厅大窗户向北,站在这里,就经常能够看见他的劳作,除了手脚麻利,能够把4个大垃圾桶里的各种废物一下子就倒在跟他一样高的车里,他还挺聪明,在车子后面挂了两个大编织袋,一个放塑料瓶子,一个放硬纸板,可以卖钱补贴家用。
从前看他运垃圾,春夏秋冬,都是同样的印象,蓝大褂,破手套,三轮车,编织袋,看多了,我就开始瞎操心,这哥们要是戴个口罩就更好了,如果是我就一定要戴,垃圾里每天飞扬起多少看不见的灰尘和细菌啊,时间长里肯定得得病,那他一大家子怎么办呢。每次看见他都这么想,有时候忍不住都想去给他几个口罩,可我知道他不愿意戴一定是嫌热,因为我们跑步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戴口罩,尤其一出汗,就更不乐意。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希望他能戴个口罩。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个瞎操心居然让这次疫情给圆满了,人人都得戴,不戴不让干活,这位垃圾哥们不管疫不疫情,没有一天不上班的,在感叹人家真伟大的同时,我现在看着他,心里舒坦多了,戴上口罩了,想着就想笑两声。吾道不孤。
我们一楼有一对年轻夫妻开了个小超市,开的挺好,就把老人也接来,估计是看孩子。家里老头有时候没事干,看人家捡纸壳子卖钱,他也打起这个主意,每天开始收集这些垃圾,因为离垃圾桶近,老头找了个椅子在对面一坐,有机会了就能捡一些,最近快递集散地到这里以后,生意更好了,因为大家收到快递以后有时候会直接把包装拆了,正好老头在旁边,就近水楼台了。
可我有时候在楼上看着就又有点瞎操心不乐意了,因为垃圾哥们来运垃圾的时候,老头就会截胡,人家明明要把有纸壳子的垃圾扔到垃圾车里的时候,老头就三步并两步抢上前去,伸手把垃圾接过来,大家也不在意,就顺手给他了。垃圾哥们也不在意,每次都当没看见,不跟他起任何争议。
我看多了就越来越有点打抱不平瞎操心,你说人家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做都行,人家一个劳动者来了,老头还不有点眼力劲儿,赶紧着让位,大家都有个赚头多好。有时候晚上门口的黑衣保安也会收集一点纸壳子放着,不过他是在没有人的时候,而且这黑衣哥们挺好,垃圾有时候被吹开了,他会用扫把给打扫归置干净,这点我就挺佩服,所以我不操心他,净操心老头了。
我也会去扔垃圾,那时候我就会故意不给老头给垃圾哥们,心里觉得我还挺仗义,没有觉得我是瞎操心,可是很久以来我觉得可能就我一个人是这样想的,倍感孤独。
今天我做完平板支撑歇着的时候,在楼上正好看见垃圾哥们又来了,正忙着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同志,拿了快递,拆了包装,老头看见了又往前凑,妇女同志眼都没有抬,径直走到垃圾车后面的编织袋旁边,把纸壳子一个一个地放到袋子里,老头拿着手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有我这么一个瞎操心的男同志,在楼上的玻璃后面,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说到,好同志啊好同志,吾道不孤。
去山里支教的时候,想着我这么大岁数的肯定没有,都有点不好意思,跟人家小年轻的一起开会试讲什么的,都有压力了。后来到了会宁,有人告诉我说,前面有一期支教老师里,有一位文武双全的老爷子,岁数比我大一轮,琴棋书画没有不会的,把一个智力缺陷的同学生生教成了小画家还参加展览。我知道以后,心里那个舒坦。吾道不孤啊。
喜欢看书,愿意当个文学中年,慢慢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