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先要明确一个概念:明式家具的主题是婚嫁家具。
红木材质的珍贵,在明清时,即使是富有之家,平时也很少会购置红木家具。我们现在看到的明式家具的器型,多是镜台、镜架、橱柜、架子床、交椅、圈椅、平头案类,这些包含了卧室家具、厅堂家具、书房家具等,都是新人成家后的刚性需求。再看明式家具上的纹饰,则多是以“喜”为主题。
如“喜鹊登梅”、“龙凤呈祥”、“麒麟送子”、“榴开百子”,这些都是为了表达人们对夫妻和睦、子嗣满堂的美好诉求。即使是现存的一些大画案,原并非男女日常生活用品,多是为祭祀神灵所用,但通过挡板上的子母螭龙纹、凤纹、麒麟纹这些寓意苍龙教子、女性专属、早生贵子的纹饰,可以推算出此类器物应是结婚时所制作。
清康熙御制*花梨鸾凤牡丹纹大顶箱柜如拍出万元天价的*花梨大顶箱柜,根据上面满雕的鸾凤纹,可以猜测出这应该是为某后妃妆奁或帝后婚礼的用具。换句话说,结婚,是家庭购置贵重家具的重要契机,是明式家具生产的强大推手。
古代女人嫁妆结婚是古人最为看重的家族大事,尤其是明式家具发展制作的时代,繁荣的商业使得上流社会财富剧增,斗奢斗富成了一种时尚现象。明万历年范濂所著《云间据木抄》“纨绔豪奢,以据木不足贵,凡窗橱几桌,皆用花梨、樱木、乌木、相思木与*杨木,及其贵巧,动辄万钱”,“婚丧嫁娶、下至燕集,务以华缛相高”。描写了当时婚嫁时的高昂消费。
小叶紫檀配檀香圆镜插屏即使在光绪年间的国力衰败,经济窘迫之时,慈溪下令“朝廷躬行节俭,为天下先”,光绪皇后亦有紫檀镜台、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紫檀足踏、紫檀雕龙盆架、紫檀匣子、紫檀雕花箱子,紫檀雕花大柜、紫檀雕福寿连三镜支等嫁妆。民间同样是奢侈成风,清同治年间《杭俗遗风》记载“有‘全铺房’,‘一封书’,此言无所不用也”。这就是说这些妆奁包括了生活必须的各类用品。
“十里红妆”人们用“十里红妆”来形容宁波地区古时嫁女的场面:蜿蜒数里的送亲队伍皆着红妆,一直从女家绵延至夫家,浩浩荡荡,陪嫁品遍及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包括婚庆、及第、生育、梳妆、女红、祭祀以及文房用具等,床、榻、桌、几、箱、笼无所不包,更有甚者,连红漆棺材也要陪嫁过去。可谓“红床开路、棺材压阵、生死一世、十里尽知。”
这些嫁妆在婚后会由女方所有,如清时文华殿大学士于敏忠嫁女置办三处庄园为陪嫁,作为女儿的个人私产,其女在临终时指定信任的孙媳接管。这种巨额的陪嫁资产让女方在婆家的地位和话语权提供了保障。
清中期紫檀雕龙纹小柜这种炫耀性的消费,让光素的明式家具不再适应这种夸富的场合,开始遍布纹饰。这也解释了明式家具在之后经历的一个由光素到繁复的过程。
红木嫁妆一角这种厚嫁的风气本来与平民无关,但事实上,无论何等人家,嫁女一定要配送嫁妆。无嫁妆则难成亲,即使是皇室同宗,也有因家境贫寒嫁不出去的。康熙五十五年,康熙帝下令恩赏四十一位贫困宗女每人一百两,资助其嫁妆,乾隆帝也曾恩赐宗室贫困女,每人一百二十两以为妆费。而且,婚嫁时,女方资费所用十占其九,有嫁一女,而田产为之尽荡者。乾隆年间江苏巡抚陈宏谋云“两家罗列内外器物,即期贵重,又求精工。富贵争胜,贫民效尤。揭债变财,止图一时美观,不顾八口家计。至亲反成仇怨,过门立见贫窘。”
如此奢靡的婚姻,人们对婚奁之物逾见反感。而父母无力与“奢嫁”的社会风气相抗争,转而把怒气发泄到女儿身上,生一女称为“贼入家”,“率以女为劫,诞女则仇之”,嫁女称为“破娘家”,将家庭贫困的根源归结为女性,这加重了人们对女性的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