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平城

大同(古称平城,曾是北魏都城)笼罩在银色的薄暮中,一台吊车停在永泰门的城楼下,工人们正准备往城墙 装一只表情惊讶的粉色老鼠花灯,古都灯会为期不远——此时没有人能料到,千里之外的一场疫情正在向全国蔓延,灯会在除夕(开幕第五天)就被迫关闭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年第5期

图、文

本刊记者姜晓明

编辑

方迎忠郑洁

全文约,细读大约需要6分钟

雪后的大同公园

清晨,我挤上一辆28路公交车,沿魏都大道,一路向北。大同古称平城,曾是北魏都城。

车厢内挤满人,面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老人,双目微合,轻击手掌,随后又摘掉毡帽,用指肚敲打银发稀疏的头顶。两站地后,他睁开眼,双手抓着前排座椅靠背,吃力地站起身。他在原地隔着人群向前后门张望,迟疑着,似乎是在判断哪个车门更近。我侧了下身,示意他从后门下车。

我刚要坐在空座上,一个穿貂皮大衣的胖女人挤了过来,麻利地坐下。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软塌塌的煎饼果子,大口吃起来。

我挪向汽车中部,食物的味道尾随而至。

我探身用手套抹了抹车窗上的哈气。马路对面是大同工人体育场,这座建于上世纪60年代的环形建筑,几乎淹没在周围落着厚厚灰尘的游乐设施中。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或许冬季过后它们才会运转。

末班车上的男人

夜灯下,等公交车的中学生

等红灯的车越聚越多,每辆车都冒着白色的尾气。并排的一辆轿车里坐着一位穿灰色居士服的老人,枯瘦的手在捻动一串儿念珠。

哈气再次蒙住车窗。乘客都沉默着,坐在车厢后部的人仿佛坐在观众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人。

清远门,进出古城的市民

站在路边的小男孩,他静静地看着镜头,没有微笑,没有躲闪,没有好奇

我在清远西街站下了车。

古城墙就在东侧,这座年后修复的古城墙建于明代,是大将*徐达在辽、金、元旧城的基础上增筑而成。城墙下的护城河结了冰,上面覆着积雪。

我沿着城墙向大同公园走去。

公园的树林里传出高亢激昂的歌声——《咱们工人有力量》,一群中老年人围在布满脚印的雪地上大合唱,雪光映得他们脸色苍白。一个硕大的雪球躺在邻近的树荫下,正无声地消融。

一只棕腹啄木鸟在一株槐树上蹿上跳下,它用尖喙在冻硬的树干上频频敲击,借助声音探寻食物。

我在公园中央的一座工农兵雕像前驻足,在数米高的花岗岩基座上,三个人昂首阔步,仿佛要挣脱基座。

三位身披绶带的老人在雕像下闲聊,前面的长桌上摆着一排登记簿,泛*的封皮上写着:离婚男(丧偶男)、离婚女(丧偶女)、外地男、外地女……

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走到我面前,问我是自己找配偶,还是帮父母找。他穿着款式老旧的棉大衣,腋下夹着平板电脑和两本文件夹,他将其中一本文件夹摊在地上,里面密布着征婚信息和各色男女照片。

我走出公园。门口一侧的人行道上,四个卦摊一字排开。

一个穿白裘皮大衣的女人坐在马扎上,听对面的老人为她占卜运势。她从香奈儿手袋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狠狠吸了两口,然后把兜帽罩在了头上,烟灰落在地面的红布上,上面写着:“知过去,看未来。”

一个姑娘凑到我身边,她刚从另一个卦摊算完。

“挺准的,真的!”她很肯定地告诉我,“说我学历不高,家境不好。你能看出我家境不好吗?”姑娘的头上束着一条多彩发带,寒冷给她的脸蛋儿涂了两抹腮红。

我摇摇头:“那未来咋说?”

“未来知道自己缺啥呗!”

“缺啥?”我搓着手问她。

“天时,地利,人和,我缺天!”姑娘睁大浅褐色的眼睛,确定不疑地说。

“你也算算嘛,感受一下大同文化,十块钱,不贵。”她给我推荐了两个算命先生,“那个准,那个也挺准。”

命里“缺天”的姑娘与算命先生

一辆闪亮的黑色奥迪轿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位像是他母亲的女人,走向那个“也挺准”的算命先生。

我谢绝了姑娘的好意。

在华林新天地的肯德基,我要了一杯热咖啡端上二楼。

楼上只有三名顾客。落地窗通透而明亮,天花板上的暖风机呼呼吹着,我靠窗而坐。

斜对面坐着两个小伙子,桌上摆着两支白色小瓶,一个在热切地说,另一个歪着头将信将疑地听,并不时拿起瓶子端详。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楼梯口,他扭头盯着我。

两个小伙子互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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